【原创】又到浜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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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浜滩头 徐凤平
入秋后，荷塘边的游人渐渐稀疏，而我，依旧隔三差五踱步到浜滩头，去看看荷花一日日褪去芳华时的模样，仿佛陪伴一位老友，静静走完它这一季的旅程，不为别的，只缘心底那一份欢喜。
秋日的荷塘，早已散尽盛夏的喧哗，唯余一池清寂中透着孤傲的风骨。枯梗斜斜支棱于水面，如被时光细细雕琢又遗忘的水墨残迹。我记得，这些带着微刺的茎秆，曾在盛夏时分高擎起无数碧绿的伞盖，铺展成“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盛大场面。那时候，每把绿伞之下，曾歇过蜻蜓的薄翼，藏过鱼儿的嬉戏，有过蛙儿的吟唱；绿伞之上，小鸟喳喳，蝴蝶翩翩，蜜蜂飞舞，呈现着蓬蓬勃勃的生机。
最耐人寻味的，是那些褐色的莲蓬。有的低垂水面，像在凝视滋养它的池泥，默默思忖生命归处；有的却仍倔强昂首，以枯槁之姿打量行人，难道它们还在贪恋这尘世的喧嚣？那黝黑粗糙的莲蓬里头，悄悄孕育着饱满的莲子，那是沉睡的生机，是暗涌的希望，它们正静待下一季的苏醒。
许多荷叶已蜷曲出焦褐的边痕，但大部分仍固执地泛着深绿。阳光穿过时，清晰照见其间剔透的脉络，如老人手背浮起的青筋，藏满岁月的密语。风一来，叶片彼此摩挲、依偎，又轻轻分开，发出的细碎清响，竟比夏日的蛙鸣更带禅意，叫人听了，心也渐渐沉静下来。
在枯寂的枝梗间，竟还有迟开的荷花茕茕而立。虽褪去了夏日明艳的色泽，却透出一种澹泊、从容的美。零落的花瓣漂荡水面，如一只只小小的帆船，悠悠驶往未知的远方；又像是一封封没有寄出的信，写满一季的悲欢与时光的浅痕。
想起贺铸的词：“杨柳回塘，鸳鸯别浦。绿萍涨断莲舟路。”是啊，层层绿萍早漫溢了水面，若在古时，怕是真要绊住采莲舟的桨橹了。眼前这小塘虽无莲舟，也无采莲姑娘的歌谣流转，但绿萍的确是“涨”得汹涌，几乎封住了整片水面。
今年的绿萍生长得格外狂放，连原本属于荇菜与野菱的领地，也被它们无声侵占。望着那厚甸甸的绿毯，忽而忆起少年——水稻田里只要冒了绿萍，不消几日便能织成一片绿锦。那时抄一柄小网往水沟里捞，总能有意外之喜：小鱼、小虾、泥鳅、黄鳝，运气好还能逮到蟛蜞或小河蟹。那些藏在乡野缝隙里的小欢喜，如今想起，仍不禁莞尔。
正出神时，绿萍间蓦地漾起一圈涟漪，一只乌龟探头而出，慢条斯理爬上岸边石块，阖眼晒起了太阳。看模样应是只巴西龟。它使我想起家中的金钱龟，刚来时不过铜钱大小，如今已长得浑圆如碗口。
退休后也曾认真思量过该养些什么。猫狗太过缠人，鸟儿又啼嚷不休，最终选择了龟。它安安静静，不扰不闹，自有方圆。冬夏两季还要休眠，省却大半照料的繁琐。近十年相处下来，愈发觉得这选择真是明智。
秋日的荷塘，萧瑟中自带清旷之美，枯槁之下仍孕育着轮回的诺言。夏天总会再来，荷花谢了又开，此刻的凋敝不过是生命循环里一道轻柔的折痕。待来年“小荷才露尖尖角”，固然还需一段时日，但有等待，就有希冀，就有念盼。
立秋那天，我的金钱龟也苏醒过来。它结束夏眠，缓缓伸出头颈。我忙为它换水清缸，备上鲜肉。它吃得缓慢而认真，仿佛也在品味季节转深的滋味。
生活如是，平淡中自有幽微光亮。荷光、梅影、一只龟、半池萍……我的日子因它们而安宁、而丰盈、而充满阳光与诗情。
*图文均为作者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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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纸作者：毛毛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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