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说有二十年没有见到秦汉了，最近又见到了。当年那位倜傥小生、琼瑶偶像剧里的男一号，现在得了失智症，花白的胡须拉茬、眼神飘浮、身体微颤，活脱一个糟老头了。别误会，我是说我再次在电视剧里看到了他，他自毁形象，演活了一个身患海默尔茨症的患者。

       电视剧的名字很直白，又很脱俗，叫《忘了我记得》，是“宝岛才女”刘若英导演并参与编剧的。该剧上线就登顶华语口碑剧集榜，被赞赏为“每一集都在照镜子”，是一杯“中年好茶”。

      “中年好茶”是因为主题是中年危机，秦汉当然不是主角，他饰演的是中年女性程乐乐的父亲程光齐。故事的梗概是程乐乐自幼被母亲抛弃，与父亲相依为命。成年后，她白天在便利店兼职，晚上演脱口秀。事业不成、婚姻触礁、照料父亲，而父亲确诊失智症后，她的生活陷入崩溃；如果不是父亲的“及时”去世，估计她很可能是先入天堂的那一个！

       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事业和家庭，还有自身的健康，他们的焦虑是多方面的，至少在目前是无解的，所以才有那么多描写“中年焦虑”的文字和作品呀！——潘虹的成名作便叫《人到中年》。但是作为一个老年观众，看了该剧却产生了深深的“老年焦虑”！

       程光齐的病情表现为“不听话”，不断外出，不断跌跤，不断迷路，不断被警所收容，这也意味着他的女儿不管是当售货员还是演员，每时每刻都得把手机放在兜里，每时每刻都有可能丢下工作去寻找他。不知道现实里可有这样善心的老板没有把她开除。因为无法离开父亲，程乐乐离婚了。她的生活便是围绕着渐渐失智的父亲不断地穿梭、旋转，以致失去了自我。说一句“老程，你害了乐乐”也不为过呀。

        责怪父亲，也不忍心。秦汉把一个混沌与清醒交替的失智老人演得惟妙惟肖。他真是个“老顽童”。第一剧的开头便是他骑着单车横冲直撞进了医院，而女儿正在婚礼上等待着父亲的祝福！他还安排了自己的“葬礼”，躲在隔壁听别人对自己的颂赞；平日就把自己的居室弄得“一天世界”，让女儿下班回家还无法休息。他总是有那么多的“冷笑话”，逗乐着女儿，直到那些笑话“冷”得只剩下了眼泪。他的忘性越来越大了，他的理性还剩多少了呢？他第一次出现了尿失禁，连忙躲进厕所收拾，把内裤扔进垃圾桶，流出了眼泪……尊严此时闪烁了最后的光芒……

       最让人心疼的是女儿，最揪心的一幕是她对闺蜜说，我不敢想象父亲走了我怎么活下去，我更不敢想象父亲不走我又怎么活下去；她就这样生活在亲情和自我的纠结里，而把所有的挣扎都化成了脱口秀的梗，观众笑在脸上，而她把血滴在心里。

       但是维系着 这一切的是父女情。你忘了我记得，我忘了你记得，电视剧里一直穿插和闪现着昔日的时光。一个大大咧咧的父亲要把女儿带大，其中的心酸“可想”而“难知”。老人忘记了女儿的姓名却始终记得每天早晨为女儿准备牛奶，他用颤抖的手为女儿写了未来的春联，说她足够用到80岁了。女儿在看护的过程里发现着父亲对自己笨拙的爱，这也是她一次次从崩溃的悬崖上走回来的动力。

        中国老人最不愿意的就是麻烦子女，而麻烦乃至拖累子女 又没法避免。当程乐乐情绪失控对着父亲怒吼：“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好！”，又在愧疚里道歉的时候，我真想对她说一句“孩子，不是你的错”。但这又是谁的错呢？那一会儿，我忽然觉得那个一直被我视为洪水猛兽的养老院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程家齐终于去世了，否则真不知道这个戏还怎么写下去。“中年焦虑 ”和“老年焦虑”的最后消除，光依靠亲情是解决不了的。“你忘记没关系，只要我一直记得”；莫忘亲情，记得亲情，这也许便是那黑暗隧道里唯一的光亮了。

                       

(注：您的设备不支持f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