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之忆

   特定年代某一时刻的音乐，给人的记忆是极为深刻的。

   音乐是有记忆的。

  四十年前参加工作时的一位复员兵同事，字写得遒劲有力，弹一首好吉他，甚至可以作词谱曲，让我这位连简谱都不懂的音盲尤为佩服。遗憾的是他父子关系不睦，他毫不忌讳对我言说与父亲“只保持血统关系”。他有些痛苦有些无奈也有些激愤地说要在婚礼上播放理查德.克莱德曼的《命运》，让同样热爱音乐的父亲感受一下婚礼上的异样氛围。我当时希望他只是一时的冲动说说而已，毕竟血浓于水，想必他不会在人生那个极为重要的场合父子发难，回响婚礼现场的一定会是当地流传已久喜气洋洋的《朝阳沟》或《百鸟朝凤》。

  当年盒带封面上的理查德，眼珠湖蓝，柔发金黄，钢琴前神采奕奕。几年前看到理查德受邀要来邯郸大剧院举办钢琴音乐会的演出海报，一天上午下班后，突然瞥见他出现在高铁出站口。前呼后拥的人群中，理查德不苟言笑，在众保镖的簇拥下匆匆而去。当年的浪漫王子，萎缩成一位身材矮小的法兰西小老头，令人嗟叹。一票难求，可惜了那次欣赏的机会，据说那次的音乐会很成功，现场气氛热烈，投影灯下舞台上的理查德微笑着，十指灵动娴熟，琴键舞动，动人的旋律流淌------《星空》之璀璨静寂，《秋日的私语》之柔情似水，《命运》之悲壮激昂，《我爱北京天安门》之耳熟能详......奢华的音乐盛宴令乐迷如痴如醉。岁月无情，老去的是容颜，音乐的魅力永恒。

  多年前在北戴河东山旅游码头乘坐“长城号”游船，凭栏远眺，海天一色，海风拂面，欣赏北戴河美丽海景，惬意舒适。游船起锚航行，当汽笛拉响的那一刻，耳畔突然响起《干杯，朋友》，田震略带沙哑平静的倾诉和淡淡的忧伤中，对即将天各一方的朋友依依不舍的情怀诠释得淋漓尽致，刹那间一股感伤痛彻心骨，仿佛有一种要远渡重洋与朋友道别的悲壮。船舱内大屏幕上播放着秦皇岛宣传片，航拍镜头下的秦皇岛，群峰雄伟，河海辽阔，美景尽收眼底，豪迈之情胸中激荡。大气恢弘的背景音乐给秦皇岛这座海滨城市平添一份魅力，我折服于音乐制片人的不俗创作。后来得知背景音乐取材于“班得瑞”《印度人的梦想》，在对自己的孤陋寡闻羞愧汗颜之余，我更是深深喜欢上了“班得瑞”。作为最纯净的大自然音乐，班得瑞舒缓、镇静人情绪、松弛身心，那份空灵绝妙，令我如痴如醉，也乐此不疲用做自己为数不多的涂鸦习作的背景音乐。

  儿时的启蒙音乐当属响彻神州响彻寰宇的《东方红》。

  小学在农村老家，对音乐一无所知的赶鸭子上架我成了学校革命文艺宣传队的一员，人小心红，夜晚村中央的舞台上合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奈何只唱了一句因停电演出被迫终止，煤油灯下奶奶费尽气力才洗去我和姐姐脸上的油彩；学校苇箔搭建的简易舞台上，我硬着头皮扯着嗓子青筋直暴一曲《红星照我去战斗》，得到一支圆珠笔的奖励；《智取威虎山》中我扮演杨子荣，姐姐扮演小常宝，因动作僵硬不到位遭姐姐训斥挖苦，姐姐拒绝再与我合作；手持彩纸大红花《火车向着韶山跑》激情满怀；义愤填膺《林彪孔老二都是怀东西》（少小不更事，当年对孔子先生太过大不敬了）......阶级斗争年代那些火药味十足的革命歌曲、样板戏，至今仍能哼唱出几句。

  改革开放后，独霸歌坛带有浓厚政治色彩的歌曲终于退出历史舞台，港台流行音乐如潮水汹涌而来，国内流行乐坛也不甘示弱，民谣、校园歌曲、摇滚乐百花齐放。《太阳岛上》、《黄土高坡》等红极一时，流行歌曲和明星照一样翻拍在在巴掌大下的黑白相片上。当年一部《追捕》，万人空巷，冷峻的杜丘、敢爱敢追的真由美，影响了一代国人，全曲翻来覆去 “拉呀拉”的主题曲广为流传。蛤蟆镜喇叭裤手提录音机的社会小青年招摇过市，邓丽君的“靡靡之音”令人耳目一新，渐至成为老少咸宜余音绕梁的天籁之音。我家的第一部录音机是 “红灯牌”台式的，磁带经常缠绕。卡带买了不少，至今仍收藏着舍不得扔掉，见证着时代的更迭变迁。 

  姐姐拉得一手好手风琴，当年在小县城无人能比及。姐姐对钢琴、电子琴等键盘乐器在行，也拉过小提琴和二胡。当年在县“五七”专科学校，星期天姐姐把手风琴、小提琴带回家，家属院中会传出欢快愉悦的琴声，我则会饶有兴致地摆弄纸袋中的琴弦和琥珀色的松香。军地联欢文艺汇演中姐姐被抽调到一家军工企业，离我当年学习培训时的H站一站之隔，一个星期天我去姐姐那里，在偌大的工人文化宫，姐姐在电子合成器上伴奏，我纵情放歌郭峰的《让世界充满爱》。姐姐对我这位始终长不大的弟弟关心备至，是我的音乐启蒙老师，她拉琴弹琴时的潇洒自如，我一直都引以为傲。

  记得当年调离X站时，我用空白卡带录制了数盘磁带，内容为关于友情的音乐与歌曲，送给七年多关心照顾我的兄弟朋友。其中有谭咏麟《像我这样的朋友》，我对这首歌情有独钟，它带给我一份铭心刻骨的记忆。“风雨的街头，招牌能够挂多久？爱过的老歌，你能记得的有几首？交过的朋友，在你生命中，知心的人有几个？......这世界啊，越来越多的陷阱，越来越冷的感情，当你全部都失落，也从不退缩；越来越多的包袱，不能丢的是朋友，当你陷入绝望中，记得最后还有像我这样的朋友。”记得在卡带的封面上，我写下了“时光可以逝去，唯有友情永恒”的赠言。

  对每一位华夏儿女而言，国歌永远是血脉中激情澎湃的主旋律。

  儿时对《国际歌》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这句歌词，不得其解，根深蒂固地会联想起沾满露水的棉田打杈后的一地狼藉。参加工作这些年后数次听到《国歌》和《国际歌》时的庄严起身，刹那间热血沸腾，曾欣慰于一位一事无成的一位小工人被认可时的那份荣誉。

  初秋一次婚宴，微醺后走进龙湖公园，闻声走近一位秋阳斜照紫藤长廊下便携式音响放歌的歌者。歌者热情地把话筒递给我，酒后勇气倍增，不在乎行人的驻足侧目，放歌常超凡的《来人间走个过场》，自我感觉尚好。又声嘶力竭张镐哲的《北风》与《不是我不小心》，关贵敏的《再见了大别山》，奈何高音区挑不上去，出租了洋相。感谢那位歌友，他不住地予我鼓励，始终保持着一份耐心，任我喧宾夺主。感恩遇见，感谢音乐，感激友情！

  徒步中邂逅一位路人，缘于一份朴实善良，从陌生到日渐熟悉，我们成了朋友。这位朋友成熟沉稳干练豁达，单身匹马闯天下，无惧一次次失败了的从头再来，呼风唤雨人脉甚广，人生阅历可谓丰富，是我心目中的励志榜样，我甚感庆幸能结识。我不亦乐乎于朋友间的礼尚往来，欣慰于微信中平平淡淡的一声问候，闲暇时小聚小酌几杯心灵不设防的谈天说地。但这位朋友总是显得很忙碌，似乎不习惯微信交流，回复甚少，其沉默寡言让对友情极为重视的我感觉有些失落。其实在乎与不在乎之间就那么简单，轻点指尖的一声问候又有何难？！一次酒后抑郁中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微信中一句 “至尊与草芥”如鲠在喉一吐为快，朋友断然否认。细细反思，比之朋友的人生辉煌，我一介庸碌之辈，可能有些不自量力。朋友交往，地位等同很重要，仰视太久，便会觉得累，必须选对“朋友圈”。我提醒自己牢记这句网络忠告：“朋友间若即若离最好，谁与谁走得太近，都将是一种灾难！”不轻扰才是对朋友最大的尊重，过份的热情会使对方不自在甚至感觉厌烦，友情也就失去了意义。但无论朋友怎么对待我，我都会不改初衷，会保持对朋友的一份尊重与热诚。友情需要时光来验证，一如谭咏麟《像我这样的朋友》中的娓娓道来......

  生命中的人生乐曲，或喜或悲，逃不掉，摆不脱，深深镌刻进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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