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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悠悠童年,故乡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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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22年10月02号 11点 阅读 9946 评论0 点赞42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悠悠童年,故乡旧事......

  虽然只有十多年断断续续的童年农村生活经历,但近花甲之年的故乡情结,却愈发显得浓烈了。

  八九岁光景时的一个春天,故乡春风和煦,杨柳依依。

  红纸黑字的标语,醒目地张贴在故乡临街的墙壁上,悬挂在街道上方,庄重而热烈。锣鼓喧天,村西口数架骡马车上坐着二婶一行胸佩光荣花前去县医院结扎的中青年妇女,一个个心事重重,面露愁容,神色木然,“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般悲壮。送行的家人充满关切地近前安慰,凑热闹的孩子们欢天喜地玩耍,一位乌鸦嘴大老爷们有些幸灾乐祸地开着下流的玩笑。车上突然传来一声抽泣,瞬间感染了几乎车上所有的女人,一时哭声一片,与锣鼓声和骡马的嘶鸣交织在一起。“哭什么哭?!都好几个孩子了,准备生多少啊?!响应国家号召,大红花都给你们戴上了,多光荣啊!都别哭了!”,大队支书一脸正色厉呵道。二婶当年已是一儿两女三个孩子的母亲,其它育龄妇女估计也不会少。父亲当年的一位同事,已经养了七个女儿,妻子仍不管不顾冒着高龄产妇的风险坚持要生第八胎,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分娩,欢天喜地对外宣称“老来得子”,结果襁褓中仍是个女儿,他因此被开除公职------在农村,传宗接代观念根深蒂固,家中如果“没个带把的”,便感觉抬不起头来,所以也就会赴汤蹈火般不管不顾。当年的小学校长曾违法计划生育政策成为为数不多的男性结扎者,他趿拉着拖鞋校园里随意走动,全然不顾“师道尊严”,后被免去校长职务。随着车夫扬鞭一声 “驾”,数架骡马车沿着坑洼不平的乡间土路逶迤前行, 穿过鹅黄嫩绿的柳林,渐渐消失在乡亲们的视野中。  一位外号“苏联”的高年级女生,有着一头罕见的栗色头发,眉毛霸气地上扬,一双有些外凸大大的金鱼眼,左右脸颊各一抹高原红,性感的厚嘴唇,一层汗毛若隐若现。她生性泼辣,说话瓮声瓮气,走路风风火火,喜欢骑跨在男生脖子上双臂高举握拳玩“高射炮”对打游戏,和男生不干不净地拌嘴干仗,“巾帼不让须眉”,举手投足雄性十足。她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打麦场上也过早地亚当夏娃一样偷尝了禁果。“疯”常用来形容女孩的不雅不文静,自然感觉那位女生“很疯”,别的也就懵懵懂懂了。

  大堂哥结婚的那天晚上,只大我一岁的二堂哥用粉红颜料点满一肚皮的红点,神秘地对我说道:“大人结婚,只要肚子疼就会生孩子!”,我听得一头雾水。

  大队部在村子靠东的位置,据说以前是教堂所在地,但从未见过哥特式的教堂尖顶。院落纵深,高台阶,北屋居中,东西厢房,一色的青砖建筑,死气沉沉的,总感觉有那么一股阴森。 粗大高耸的木杆上, 东西南北绑着四个高音喇叭,旭日东升下熟悉而亲切的《东方红》乐曲最早把人唤醒,“农业学大寨”等“最高指示”振奋人心,“XXXXX听到广播马上到大队”的高亢指令则令“非贫下中农”们诚惶诚恐。一位地主家庭成分的女同学,父母和诸多“同类”被强制扫街、在大队部剥棉花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因为出身不好,她没有资格和我们一起结伴在青纱帐中捡拾上交敌特传单,她背着背篓割草拾粪的爷爷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背篓被搜了个底朝天,最令我难以释怀的是我和同学义愤填膺对她“偷撕粉红色革命标语做练习本”的举报,我永远都忘不了她受到老师质询时抿紧嘴唇脸上写满的忧郁和委屈,至今回想起来仍无法释怀,如果有一天能见到她,我一定会恳请她对我当年少小不更事的原谅!她长相漂亮的姐姐,命运更为可悲,被民兵连长糟蹋后还得经常忍气吞声随叫随到去那个恶魔家丫鬟仆人一样做家务,不敢有一丝反抗,后嫁给一位出身贫苦被脱粒机绞断一只胳膊的残疾农汉,好在他的姐夫心地善良,没有嫌弃,《隐入烟尘》马有铁疼爱曹贵英中一样照顾她的姐姐,坚守着一份质朴的乡村爱情,平淡地过着他们贫苦而温馨的生活。

  那位民兵连长早年当过兵,人到中年,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却又阴险奸诈,欺男霸女,呼风唤雨,不可一世。他家深宅大院,狼狗护院,八哥聒噪,蔬菜蓬勃,瓜果飘香。高墙上的花盆中,鸡冠花灼灼怒放,月月红常开不败,太阳花鲜艳夺目------恶人家的花草也狗仗人势肆意张扬。数位“家庭成分高”如花似玉的少女忍辱含悲惨遭其魔爪蹂躏,他最终也罪有应得被判刑锒铛入狱。多年前在公交车上,我看一个人摸样像是他,投之于冰冷仇视的眼神。他儿女众多,一位儿子在外地混得人模狗样,他春风得意骑着电动车招摇过市。不愁吃喝的老东西红光满面身体硬朗,出狱后色心不改,全然不顾自己年龄已过古稀,仍狗改不了吃屎一样走西家串东家招蜂引蝶,当然都是些不守妇道年老色衰的货色。他对我返乡务农的父亲横挑鼻子竖挑眼,不分给我们家口粮,父亲无奈之下只得背井离乡异地落户。社会渣滓,军中败类,什么玩意!苍天无眼,这等货色为什么日子却能过得却如此滋润?!

  一位学长,兄弟姊妹多,父亲早亡,缺乏父母管教,母亲红杏出墙,一位光棍汉趁虚而入。他不喜读书,上房掀瓦,打架斗殴,惹是生非。一天他跟屁虫一样跟在几位二流子成年人身后,在生产队的牲口棚上演了一场捉奸大戏。他们打了鸡血一样兴致高昂,砸窗破门,怒斥吆喝,兴奋得忘乎所以,当那对狗男女低头瑟瑟发抖走出小黑屋,他赫然发现那位袒胸露乳衣衫不整的女人竟然是他的母亲,惊愕中他手中拎着的一双用麻绳系在一起的破鞋从手中滑落,在众人的哄笑中鼠窜。经历过那次风波之后,他收敛了许多,不久便远离故乡外出流浪,经年未归。 遭遇车祸后截肢,只剩上半截身子。 有一年春节回乡祭祖,在村口瞥见他,他孤零零脏兮兮地地杵在自家门口,目光呆滞,俨然一尊蒙尘的灰色雕塑。

  另一位同学,父亲去世早,体弱多病的母亲含辛茹苦拉扯着他和哥哥及两个妹妹,日子过得极其艰难。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他懂得孝敬 ,不怕吃苦,以稚嫩的双肩勇挑起生活重负,割草养羊、喂猪、下地做农活,替母亲解忧 。他舍不得穿母亲给做的布鞋, 经常打赤脚,一次老师组织我们去公社观看文艺演出,他担心雨后的泥泞弄脏布鞋,甚至借了别人一双低帮解放鞋......听二堂哥说,他后来和同村几位乡亲一起去山东收买碎玻璃,私企卖苦力打短工 ,日子渐渐好了起来。贫穷是一种无奈与悲哀,却又在无形中成就了他的坚韧与乐观,他是我心目中的励志榜样。

  童年的老宅窄巷,只有五户人家。

  北邻是一户Z姓地主人家,小脚女主人阴郁着一张脸,跟老电影中的地主婆并无二致。养子J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夏夜星空下房顶上惟妙惟肖一曲阿炳的《二泉映月》二胡独奏,如泣如诉。他思想激进,反“旗手”, 嫉恶如仇,是不折不扣一位才子“愤青”,身陷囹圄后妻离子散,出狱后心灰意冷,出家为道,神经错乱,客死他乡,可惜了养父母留给他的那所大宅。

  错对门的邻居和J家是同族,为人和善,三儿两女家境贫寒。小女儿大我几岁,肤色黝黑,人称“黑秀”。秀姐爱笑,笑起来圆圆的脸蛋上两个酒窝妩媚动人。秀姐勤快,家里家外忙个不停,  一刻也闲不住。 贫穷刺激诱惑着味蕾,“什么时候能生一场病,能吃上一口罐头?!”的渴盼令人心酸。近五十年未睹其容,农村女孩结婚早,估计现在秀姐早已儿孙满堂,孙辈也已结婚成家了。

  南邻也姓Z,夫妻俩无儿无女,亲戚在北京为其领养了一位女儿,轻微弱智,面相憨,人称“傻云”。男主人和绰号“铁魔头”的当地土匪许铁英是姨表亲,许铁英曾骑着骡子来表哥家走过亲戚,不过由于Z姓夫妻为人实诚,在后来的历次运动中并没有受到多大冲击。男主人的妹妹“珍”担心受牵连,先是远走太原,后落户北京。小时候去北京,印象中记得姑姑带着我还去过“珍姑”家一次,好像是在颐和园一带。在一座大杂院见到老乡“珍姑”,感觉她是很和蔼可亲的一位长辈。

  紧邻南巷口的邻居和Z姓邻居同族,也是睦邻,我和其家三儿子是小学同学,这位同学数年前患病英年早逝,留下四个未成年的孩子,令人唏嘘。

  如今,只能容一架独轮车进出满是青苔的老宅窄巷,人去房空,只剩南巷口一家邻居。我家老宅,更是荒草萋萋,只剩残垣断壁,父亲当年植下的那珠老榆树犹在,一株小椿树是老椿树的血脉延续,和老榆树不离不弃长相厮守。老巷如今被命名为“月季巷”,只是未见月季丽影,不闻月季芬芳。很怀念窄巷老宅的岁月,怀念我慈爱的奶奶,怀念老去的长辈,怀念邻居家的大哥大姐......

  临巷的几户人家,紧邻伯父家的东邻是一脸麻坑的“唐”爷爷一家,我和小伙伴曾在他家做过“童工”发过小财。南邻是同学F,他的父亲喜子队长一脸络腮胡,整天笑眯眯地,带领社员们荷锄扛锹“日出而作汗滴禾下土”,很勤劳质朴的一位领头人。临街口是L姓一家,日子过得也很清苦。西邻最北是民兵连长的淫窟,靠南是Z姓一大户人家,哥五个,四个都老实巴交地务农。五弟北京当过汽车兵,找了个北京“侉子”媳妇,她鹤立鸡群一口京腔京韵显得优雅,后来离了婚。听奶奶说过Z家老人曾把胎衣埋进屋内,是迷信还是另有说法,不得而知。他们家老二媳妇精神错乱,利刃砍去婆母头颅,家里大冬天出现拍不死越积越多的大型蜘蛛,骇人听闻的刑事案件,常使我与“胎衣”传闻联想到一起,也许那就是冥冥中一个家族的命中劫数!

  小学在村东南,一天上学途中,莫名其妙被一个矮胖的高年级学生抓住,恶作剧地把我绑在柳树上,牛卵一样的眼睛目露凶光,蛮横无耻地威胁我以后不能从那里路过。他的恶行给我的童年心理留下阴影,以至于现在我对任何一位“牛卵眼”都看着不顺眼,连偶遇的路人都被殃及,后来随父母到县城,借读一所学校时噩梦重现,戏剧般地遭遇当地另一位“牛卵眼”,旧伤新痛齐袭,我茫茫然不知所措。厌恶、逃避,抵触,我的心理阴影面积像老烟民的肺一样无限扩散,无论几十年后那双“牛卵眼”如何友善,我也对其产生不了好感,一直都逢场作戏,形同陌路。

  村中央偏西的舞台,巍然耸立,它是故乡的文艺活动中心,是故乡的政治晴雨表。毛主席逝世开追悼会那天,舞台东西两侧各架起一挺机关枪,民兵持枪肃立,台下泪雨纷飞,一片遮雨的白色海洋。风起云涌,如火如荼的革命样板戏,铿锵回荡在舞台上空,红色经典老电影经演不衰。自幼无师自通天赋表演才艺的姐姐,“绿叶衬红花”配戏“红嫂”扮演《沂蒙颂》中送情报机智灵活的小姑娘,伴随着铙钹的激越和急促的鼓点舞台西北角滑着碎步斜刺里冲出丝毫不怯场,我至今仍能哼唱得出“平日里只煮过粗茶淡饭今日里为亲人细熬鸡汤”的几句西调唱腔。鼓书艺人是一对盲人夫妻,凄凄切切的说唱感人肺腑,声情并茂。作为学校革命文艺宣传队的一员,我也曾脸上涂满油彩小心脏扑通通直跳闪亮登场,激情四溢合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只唱了一句便遭遇停电,舞台上漆黑一片只能狼狈退场。

  五十年沧桑巨变,如今的故乡,曾经的贫穷已经成为历史。

  穷则思变,年轻一代承继了祖辈父辈的吃苦耐劳,远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耕生活,或学业有成或外出劳务,也“不差钱”豪车洋房,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尤其是春节时的返乡,走亲访友,按捺不住的成就感,光宗耀祖的扬眉吐气,喜悦由衷地写满青春洋溢的脸庞。

  故乡不再贫瘠。

  乡亲们的日子,终归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

  祝福我的父老乡亲。

  祝福我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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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纸作者:林林总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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