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修改发表于2022年07月24号 23点 阅读 10994 评论0 点赞28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童年故乡,火红年代“农业学大寨”过去进行时......
路过一家花圃,空气中传来一股浓浓的腐植酸的味道,味道源自花圃篱笆旁混合着秸秆、树叶和现在罕见的牲口粪的生物堆肥。承受着阳光雨露的滋润,土壤肥力十足,难怪花圃的地栽花卉如此茁壮。
差不多几十年没有闻到过儿时颇为熟悉的生物堆肥的味道了。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激情燃烧的岁月,声势浩大的“农业学大寨”运动如火如荼,高音喇叭中战天斗地、嘹亮的革命歌曲传遍乡村的每一个角落,红旗招展,人欢马叫,到处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场面,令人热血沸腾。
堆肥是“农业学大寨”的形式之一,成为劳动竞赛的一项重要指标,男女老少齐上阵,割草积肥,你追我赶,争先恐后,不辞辛劳。数米深的大坑内,青蒿、秸秆、杂草、树叶,掺入牲口粪和人粪尿,经过盛夏高温曝晒,发酵成富含有机质黑黝黝的生态绿肥。秋天起肥时的场面颇为壮观,热气腾腾的大坑内,身强力壮的后生光着膀子,挥锹扬臂,锹起肥落,气定神闲,姿态潇洒,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宛若健美运动员的肌肤秋阳下愈发油亮健壮,尽显劳动者的力度之美。大坑边围成一圈的乡亲们目光中满是赞许行着注目礼,满手老茧的父辈粗瓷大碗倒上一碗水满是关切,村姑一脸绯红为心上人递过一条毛巾,两目相对柔情蜜意会心一笑,青年累并快乐着。提高土壤肥力,防止土壤板结,助力蔬菜瓜果的原汁原味,绿色环保的农家肥功不可没。儿时的蔬菜瓜果,西红柿无论个头大小个个沙瓤,黄瓜粗细匀称鲜嫩无比,甜瓜面糯香气扑鼻,菜瓜酥脆可口,现在的蔬菜瓜果,味蕾感受,味同嚼蜡,因此格外怀念童年时它们的味道。随着年龄的增长,拥有一小块土地的渴盼越来越强烈,哪怕能有个接地气的庭院,种植几株蔬菜瓜果秧苗也好!想想那些世代在田野劳作如今失去土地只能在屋顶上耕耘的农民,我欲采菊东篱的愚妄,愈发显得痴人说梦了。
生产队长喜子是同学宗的父亲,个头不高,一脸络腮胡,额头沟壑纵横、头裹羊肚子白毛巾,整天笑呵呵的,脾气极好,人极勤快,很有威望,乡亲们有口皆碑。第一个进入和最后一个走出生产队大院的人总是他。一株老槐树上一口铁钟,与一块长条薄铁板形影不离,默默厮守,恪守着平淡日子里一天两次亲密接触的规则,如果赶上“运动”需要,比如开忆苦思甜大会、批斗会,它们亲密接触的机会会变得频繁。晨曦中的撞击,似出征号角般急促而嘹亮,落日余晖下则变得缓慢而悠长。喜子队长带领社员们浩浩荡荡穿村而过,奔赴村东的农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出工、收工,风雨无阻。记工员根据出工多少公平地为每位社员用“正”字划记工分,两个“正”字的10分应该是最高的,记得当年夏收秋收时拾麦穗刨红薯我也挣过一两个工分,年底“分红”也分过几块钱。
生产队牲口棚刷洗的干干净净的石槽内,草料切得细碎,光棍老饲养员像对待孩子一样悉心照料着牲口,时不时会煮上一大桶黑料豆慰问他不会说话的老伙计们,每逢彼时,骡马会仰头甩鬃一个响鼻,毛驴则兴奋地叫个不停,憨厚的黄牛瓮声瓮气几声哞哞,像是在表达对主人的感激。料豆散发出阵阵豆香,我和小伙伴们总忍不住溜进牲口棚偷偷抓上一把料豆解馋。现在流行黑色食品,人们迷信黑豆营养,当年的牲口被黑豆滋养得膘肥体壮,也真有口福。
当年“农业学大寨”的形式之二,是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兴修水利挖井。故乡是平原地带,没有梯田可造,只能在土地上做文章。自幼患小儿麻痹症走路一瘸一拐的大堂哥身残志坚,申请成为了一名打井队员。当年的井口巨大,井多为深井,土法打井,事故频发,堂哥一次井下施工作业被坍塌的井壁砸得头破血流,头上缠满绷带,记得奶奶给他煮了一碗浇了酱油的鸡蛋挂面增加营养。基干民兵组成“青年突击队”,帆布缝纫而成的结实垫肩、解放鞋、灰色的劳动服、劳动帽是标配。女民兵头戴围巾,郭凤莲一样的“铁姑娘”们英姿飒爽,和男民兵一道出工出力,巾帼不让须眉。大堂哥他们那一代50后农村青年,响应党的号召,一颗红心,一腔热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甘于吃苦,强壮了体魄,磨练了意志,充实了人生,丰富了阅历,收获了精神财富,书写了无悔青春,值得敬仰尊敬。
堆土造田,是当年“农业学大寨”的又一种形式。选择打麦场或闲置空地,石灰画出方格轮廓,挖土堆成梯形,洒水拍打瓷实,整齐划一。有专人负责测量面积,也不知那样的土堆作何用途。持枪的民兵肩跨钢枪放哨站岗,守护者他们领地一样的辉煌成果,防止“阶级敌人”破坏或顽童侵入。当年物质匮乏,难见荤腥,挖土是个力气活,“青年突击队”员们争分夺秒全身心投入“大会战”,不畏风霜雪雨,酷暑严寒,体力透支严重,营养跟不上,队部偶尔也会改善生活犒劳一下队员们清汤寡水的肠胃,好像也跟着大堂哥蹭过一次萝卜炖肉。公社大张旗鼓组织各村间开展劳动竞赛,比挖土方数量,比打井口多少,不定期举办隆重的群英会、劳模表彰会。杉木、苇席搭成的凯旋门,遍插青翠柏枝,简陋中透着庄重,红纸黑字醒目的革命标语烘托着热闹气氛。受奖者头顶军帽胸配大红花,喜气洋洋,一件印着红色“奖”字的白背心、一个“青年突击队会战纪念”的搪瓷茶缸、一张金光闪闪的奖状、一面鎏金锦旗,无一不凝结着一代人的心血与汗水,记录着一代人的忠诚与信仰,见证者一代人无私奉献的无上荣光。
1980年,轰轰烈烈十六载年的“农业学大寨”运动终于偃旗息鼓,实现了它的“过去完成时”。现在细想当年,那些“极左”思潮下不加思考的盲从、形式主义不切实际的疯狂,的确值得反思,但“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大寨精神”,却成为那个特殊年代延续至今宝贵的精神财富,永远都不会过时,永远都将激励我们奋进前行。
“学习大寨赶大寨,大寨红花遍地开”,作为村学校革命文艺宣传队的一员,我也曾以稚嫩的嗓音激情高歌一曲《农业学大寨》,但手舞大红花的舞蹈动作却一直遭姐姐耻笑。后来学唱《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的《深山问苦》,声情并茂“小常宝控诉了土匪罪状......”,扮演小常宝的姐姐因嫌弃我动作不到位僵硬拙笨失去耐心拒绝与我合作表演。文艺汇演中观看邻村学校学生边歌边舞《大寨亚克西》,更觉自愧弗如,终于发现自己到底不是一块学文艺的料,众目睽睽之下五音不全展示自我的勇气也消失殆尽。
前年单位组织的的主题党日活动,心驰神往大寨行。登高虎头山,跨渡槽,观碑林,进展馆,追寻历史,敬仰先辈,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魅力大寨,精神永存。
离开故乡,近半个世纪。
朴实憨厚的喜子队长早已作古,大堂哥也近古稀之年,耳畔似乎又回响起当年高音喇叭 激昂的革命歌曲和生产队的悠扬钟声。乡亲们挥汗如雨的打麦场、人欢马叫的田野、红旗招展的劳动竞赛场所、人山人海的劳模表彰大会,电影蒙太奇般在脑海中交替更迭......
忘不掉的童年故乡,抹不去的火红年代“农业学大寨”岁月印记......
信纸作者:林林总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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